脚底下的燎泡也总是自己走的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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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父亲经常看一档电视节目叫《非常帮助》，其中经常播放帮大哥帮大姐走入发来求助信息的各家各户，来帮助他们解决家里的矛盾，很多时候，因为矛盾激化，全然不顾正在摄像，是又吵又打，非常“热闹”。这时，父亲一般是给全家做好饭，正好可以坐在电视机旁稍微休息一下，看看《非常帮助》里事情的起因，再过去吃饭，一边吃，还要支着有点聋的耳朵听过程，今天也是如此，碰巧我们姐妹过去吃饭，父亲在看过开始又看了一点过程之后，默然地走过来，看着我们，若有所思地说：哎，这脚底下的燎泡是自己走出来的。

　　正在吃饭的外甥没听清，问了一遍，父亲一字一顿地重复，然后反问，你们知道什么是燎泡吗？我们当然知道，但想看看孩子们知道吗？果不其然，外甥还真不知道，他继续好奇地问：什么是燎泡呀！父亲表情复杂地微微一笑：燎泡就是脚底板的泡，一般都是鞋子不合适，加上长时间的行走，反复磨而造成的。有了燎泡，就会一走就疼，就会很不舒服。

　　哦，那有了燎泡确实挺疼。外甥可能没有经历，说话也不太入心。看到这些，父亲不会放过这个教育孩子的机会，他继续解释：脚底板的燎泡走路是疼，但却是自己造成的，也就是说，自己之前做过错事，才会有这样痛苦的经历，才会受苦受罪。

　　听父亲这样一说，不仅仅是外甥似有所悟，我们姐妹也是频频点头，原来是这样呀！还真没想到。

　　父亲一看我们都在认真听，索性连饭都不吃了，继续说：你看那些《非常帮助》中求助的，很多事情都是因为这个，那赡养老人来说，现在是孩子们不赡养，但究其根本，也是老人之前的事情有做错的，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。虽然不管老人如何都需要赡养，但孩子们的心理不平衡，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呢！老人即便有人赡养，也是受罪。说到根本，老人也有责任。这就是脚底下的燎泡是自己走出来的很好的反映，最贴切了。

　　母亲一听父亲打开了话匣子，赶紧过来圆场：行了行了，你这老头快别说了，饭菜都凉了，你闲着没事老看这些打来打去的，多没劲呀！咱家又不这样。

　　父亲一看母亲责备的表情，立马嘴里念叨着，孩子们愿意听呢，原本就是嘛，然后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吃饭。

　　母亲很快变成招呼孩子们吃饭的角色，我们则吃好依次离席。到客厅之后，电视屏上，乌压压的一片人，正打成一团，穿着蓝色冲锋衣的帮大哥也被扯得东摇西晃。看着也是六十多岁的帮大哥在其中，真是心有不忍，看着那些被打的老人，或者孩子，我心里突然特别不是滋味。

　　“脚底下的燎泡是自己走的”，这真是一种生活态度的高清写真。更是很多人选择走的人生之路。

　　其实，父亲反复地说，也是有原因的，因为在我老家，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，并且还是发生在至亲至近的人身上。我的大爷，此刻正在面临这样的苦痛，面对他如此，我们真是实在选择不出一个可以帮助他的角度。

　　在大爷刚刚结婚有了孩子，小家的日子正红红火火开始之际，爷爷心脏病发病故，年仅42岁，40岁的奶奶守寡，守着六个大小不一的孩子。这个时候，大爷是长子，应该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，但他却以自己已经过继给大爷爷（爷爷的大哥）为由，拒绝帮助自己的母亲和弟妹。

　　奶奶要强，不去求大爷，而是选择守寡来守住这剩下的六个孩子。大爷上面还有一个大姑，我父亲说，大姑被奶奶骂了一辈子，但她却是奶奶最疼的人，因为大姑年轻时，离婚过，进出过不同的家门，让奶奶很是心疼。即便每次回娘家都要挨骂，大姑依然不顾自己的贫穷，偷偷给娘家送来旧衣服，让当时还年少的父亲背着去换红薯干，父亲日夜兼程地用脚步走了几百里，换回了红薯干，一家人才熬过了最难的那个青黄不接的春天。

　　大爷生育了四个女儿之后终于生育了第一个男孩，他家第一个男孩出生的时候，我大姐也出生了，他嘲笑父亲没能耐，父亲怕母亲生气，所以从来不敢吭气。母亲还真不“争气”，一口气生了四个女儿，我小妹妹出生时，大爷家又生了一个男孩，虽然男孩刚刚出生就带有先天的缺陷，但大爷依然以此为傲，他说，不管如何，带把的就是好的。

　　说这些，并不是简单地说大爷的重男轻女，而是说，大爷作为一个长子，对下面的兄弟姐妹，很少有一丝丝的怜惜。并且让父亲一直耿耿于怀的是，大爷在母亲生育妹妹之后，怂恿着奶奶分了家，分家之后的母亲，真是欲哭无泪，自己两地分居，带着四个孩子，原本就艰难度日，这样一分家，不是雪上加霜嘛！可大爷并没有考虑这些，他就是想看母亲的笑话，而全然没有顾念还是母亲进门之后，借钱帮着四叔和五叔成的亲。

　　小时候，我一直很纳闷，明明说父亲在远方工作，可为什么经常在奶奶的院子里看到一个跟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，推着独轮车经过，而他看到我的眼神全然没有父亲的慈爱，而带着一种怨恨。奶奶“嗤”了一声，说：那你是大爷。我并不懂大爷是什么，但却在心里留下了，大爷是一个不可亲近的印象，一直都是看到他就跑得远远的，不想理他。

　　大爷有六个孩子，上面的四个女儿依次出嫁，大爷对她们一点都不好，他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两个儿子，尤其那个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儿子。小儿子随着成长，病情越加严重，不仅不能说出完整的话，走路还不稳当，说话不利索，还傻乎乎的，谁逗也不知道着急，反而是跟在后面的大爷，今天跟这个吵架，明天跟那个吵架，仿佛所有逗弄他儿子的，都是他的仇人。

　　原本对患病的儿子百般疼惜，是一个慈父所为，但他却像很多封建守旧的人一样，重男轻女，不仅仅女儿未出嫁时不好好待女儿，女儿出嫁之后，也别想在他这里捞到一点点好处。他对女儿们的严苛，让女儿们都不愿意回娘家，女儿中好几个都是当村的婆家，过家门而不入，真是常事。

　　大爷对儿子偏心，对奶奶则一点点都不偏心，他一如既往地不管奶奶。他对奶奶不好，他的儿女都学得很好，也都不管奶奶。记得奶奶曾经说过，大爷家的二女儿，是开馒头房的，过年时，奶奶拿了二十元去买馒头，大爷正好在家，就没有要奶奶的钱，但却给奶奶挑的裂口的、冒碱的、被挤瘪的，奶奶不说什么，拿了回去。

　　天刚刚擦黑，大娘就没好气地跟过来说：馒头房是女儿家的，不能不给钱白吃馒头。正直年关，寡居的奶奶正在独自收拾过年待客的饭菜，看到大娘如此说，气得自己拎着馒头扔回了大爷家。而大爷和大爷家的二女儿，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做得不对，而是面对这些坦然若之，面不改色。

　　对奶奶都是如此苛刻，更不要说自己的兄弟姐妹。在奶奶病重之时，母亲和姑姑、婶子轮流照顾奶奶。每次姑姑都要拿着面去大爷家换馒头，据说每次大爷都要“公正严明”地称量一下，全然不顾一点点的亲情。难得有一次，大爷非常大方地说，晚上他蒸窝头，知道二姑喜欢吃，到时他会送过来，让这边不要准备干粮。等菜都弄好了，母亲和二姑、三姑等着大爷送干粮来，等到菜都凉了大爷才来，一屋子都看到大爷就拿着一个小塑料袋拎了两个小窝头，别说一屋子人吃，一个人都不够呀！

　　大爷还做了很多更过分的事情，这些都是父亲平时跟我们唠叨的谈资，他总是说，这人怎么就不开窍呢！哎，到老了受罪呀！

　　因为对待奶奶的事情有分歧，父亲和大爷一直关系不好，所以就很少走动，但大爷的消息总是通过很多亲人辗转传过来：说大爷跟儿媳妇关系不好，嫌弃儿媳生了一个女儿，断了他家的后，一直吵架，儿媳妇都不上门了；还说年过七旬的他，病了，但儿子媳妇不管，女儿女婿也不管，非但不管，还会每天都来吃饭，他病着，还要不得不伺候女儿女婿吃饭，还有的非常形象地形容，冬天的大爷，里三层外三层的穿，每一层都脏得像铁板一样，他轻摆着胳膊，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，如履薄冰。

　　而这些，他的儿女们都看不到，反而还都在心心念念地想着大爷的家当，想着如何可能在这个铁公鸡一样的老人身上，到底可以沾多少光。到底大爷家的家底有多少，谁也不知道，我们也不感兴趣，开始我们会认为父亲念叨大爷的过错，是在看笑话，在今天父亲的哀叹中，我却从中读懂了，父亲的伤感，一奶同胞，血肉相连，他们是亲兄弟呀！看着大爷如此受罪，心里怎么会不难过呢！

　　可，我们现在却真的不知改如何帮助他，他有儿有女，有个性，在他的世界中，根本就没有这些兄弟的存在，他一意孤行，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，甚至包括他最亲的妻子，儿女。他仿佛一根浮萍，原本他以为紧抓着水面的他拥有掌控一切的能力，实际上，他连根都没有，有用时，给底下的小鱼遮阴，无用时，随波逐流，谁也不想去抓住他。飘着飘着，就远了。

　　父亲生育了我们姐妹四人，他待我们很民主，从来没有偏颇，尽力地供我们上学，在我们都有了小家庭之后，也是尽自己的能力来帮助我们。在他的世界中，自己还有能力照顾自己，还不麻烦我们，就是一种幸福。父亲很执拗，记得有一次，他买水果，我正好遇到，就帮助付了钱。父亲非常坚定地让我拿回钱，坚持自己付账。在很多买水果的人面前，让我好没面子。我去母亲那儿告状，母亲呵呵一笑，对我说，你笨那，下次再遇到，让他帮你付钱，他更高兴。

　　相同的时光，父亲和大爷选择不同的方法去走，才会有如此不同的收获，大爷脚底下的燎泡，疼不疼他自己知道，而父亲的幸福惬意，随意安然，他自己也知道。而面对如此父亲，我们亦学会了用同样的方法去走我们各自的路。

　　昨天父亲说，如果老家也有《非常帮助》就好了，你看，很多家庭在帮助大哥的调解下，也都会意识到自己的不是，对着亲人道歉，然后恢复最初的和睦。这样以来，老有所养，父慈子孝，这样才是一个小家乃至大家原有的幸福所在。听着父亲的话，想着想到心底会感觉疼却无可奈何的大爷，我们皆沉默，不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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